Tulips Chen

建筑学是为人类建立生活环境的综合艺术和科学。建筑师的责任是要把已有的和新建的、自然的和人造的因素结合起来，并且通过设计符合人类尺度的空间来提高城市面貌的质量。建筑师应保护和发展社会的遗产，为社会创造新的形式并保持文化发展的连续性。

——《华沙宣言》

要回顾中国当代环境艺术理论30年来的研究情况，有必要从建筑哲学的角度切入，才能把《华沙宣言》的历史价值和中国当代环境艺术30年来理论和实践的成败得失看得更清楚。我不能苟同那种认为现在是图像时代，文字就无足轻重的观点。图像和文字是互补的，前者是多义性的，没有文字的定格，图像往往被人们误读，变成取其糟粕而丢其精华。

中国当代环境艺术是从上世纪80年代起步的，现已进入而立之年。从建筑哲学的角度看，《华沙宣言》一语中鹄地道出了建筑学的本质和存在价值——为人类建立生活环境的综合艺术和科学，它开辟了环境建筑哲学的新时代。正是在《华沙宣言》的启发之下，中国才开始逐渐把建筑设计、室内外环境设计等看作环境艺术设计，在建筑哲学理念和设计理念上才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重温《华沙宣言》等有关环境艺术的历史文献，对于普及环境艺术理念，提高环境艺术实践水平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环境艺术在中国已经成了过热的行业，全国各地成立了许多环境艺术系、环境艺术设计单位。由于行业的过快增长以及一些人热衷于追求设计的商业价值，对环境艺术理论的研究反而停滞了。

当代环境艺术并非空穴来风，环境艺术的理论和实践是源远流长的。自古以来，就有人类敬畏环境、适应环境、利用环境和改造环境的理论与实践。历史上中国的环境艺术理论和实践更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中国的园林艺术被称为世界园林之母，古城的建设被称为古代城市设计的杰作。讲环境艺术，就不能不提到明代计成所著的《园冶》，它被公认为是园林艺术理论的第一部杰作。因此，中国发展环境艺术理论和实践有着深厚的根基和优秀的传统，在回顾30年时，这是不可忽视的主题之一。

历史悠久的北京本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生态平衡的城市。但是，特大暴雨灾害之后，北京的环境生态系统暴露了大量问题，这使我们更加怀念北京原有的护城河和遍布全城的水系湖泊。可见，多年来，我们的环境艺术理论与实践的最大问题在于，环境艺术四个字中，只重视“艺术”二字。而且，对于艺术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美术和工艺的概念上，只从形式美角度考虑养眼和美观，而缺乏对环境效益、环境生态、环境意境等方面的考量。

这些方面我们的老祖宗都考虑到了，并加以不断提高和完善，如提出了“虽由人作，宛似天开”，要达到三忘境界——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这标准比宜居更加高级。《华沙宣言》再次提醒我们建立环境建筑学观念和环境艺术哲学观念。新时代就新在“环境”二字上。当代人类一定要有环境觉悟，再不应该自我感觉过度良好，再不要随心所欲地改造原有环境。环境艺术和环境设计没有零起点，必须遵循保存、保护、发展链进行。

可以说，我走上环境艺术设计之路就是经历了从不自觉到比较有意识的过程。大学毕业后从事建筑设计理论和实践研究多年，我并没有意识到建筑的本质是综合的环境科学与环境艺术。直到我读了《华沙宣言》才幡然醒悟，开始明确环境艺术意识。特别是研究了贝聿铭的香山饭店的设计哲学、现场体验了方泽坛的设计之后，对环境艺术的特点和内涵有了更深刻的理性认识。

在环境艺术领域，我国古代便已达到了相当高的环境艺术设计水平，但是后来的很长时间却停留在艺术建筑学阶段或前现代阶段闭关自守，理论和实践上都十分贫乏。六七十年代的城市和建筑室内外环境设计仍然停留在形式、样式和风格等美术观念上。到80年代初，为数不多的设计师才有了明确的环境艺术和环境科学的理念和思路，尽管这期间有一些高水平的环境艺术设计作品问世。如今，又30年过去了，这种状况似乎改进不是很大，我国的环境艺术可以说仍然在十字路口，还没有走上正道，仍然在沿着美术、工艺美术或建筑设计的老习惯向前滑行。既不重视对现实环境的调查研究，也不重视环境艺术设计后的使用评价和理论研究，就是千方百计赚钱。因此，丑陋建筑在全国各地如乱草般丛生，不合格的环境艺术设计不计其数、随处可见。

对此，我希望能有四个加强，即加强理论研究，加强跨界合作，加强艺术评论，加强环境意识和生态意识。需要大力普及环境艺术理念，形成对话合作的基础，实现超专业、跨行业的总体、整体合作，建立综合、科学的评价体系，推出真正优秀的环境艺术设计作品和环境艺术理论、评论著作，同时整理、继承和发扬中外古今的环境艺术理论、作品和经验。

环境艺术设计的最大特点在于两化——环境的艺术化和艺术的环境化。但是，必须明确，这里说的艺术不是单纯的art（工艺、美术、艺术），而是environmental art（环境艺术），这里的内涵要大得多，包括丰富的环境科学、环境艺术、环境生态等内容。

环境艺术作为一种艺术，它比建筑艺术更巨大，比城市规划更广泛，比工程更富有感情，这是一个重实效的艺术。环境艺术实践与人影响环境的能力、赋予环境视觉次序的努力及提高环境质量和装饰水平的能力是密切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