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lips Chen

赫尔辛基城市规划活动家 Timo Hämäläinen

Q：从什么时候起,你的团队确定尝试采取一种非传统的视角和方法来参与到改造赫尔辛基的总体规划中呢?

Timo Hämäläinen：当我刚开始专业生涯时，当时的我就希望能够参与一些城市发展领域的创新项目，并对现有的城市规划方法提出质疑。但我并不认为当时的我有能力够对此做出足够的贡献。于是2012年的时候，我决定建立一个关于城市发展的博客，在那里一抒己见。在一篇一篇的写作的同时，我试图描绘出一个城市规划师眼中的当代芬兰规划和城市发展。而这样的背景促使我最终成为了城市赫尔辛基(Urban Helsinki)的一份子并加入了赫尔辛基2.0专业版(Pro Helsinki 2.0)的规划。

我们的团队是在2013年底一个的圣诞派对上组建的，参与成员来自面向YIMBY(yes in my backyard的缩写)的脸书(Facebook)群组。脸书(Facebook)群组里的一些活跃人士当时一起为赫尔辛基一份小规模的详细规划项目进行了一次非传统视角的众包尝试。聚会上的我们相信基于非传统的规划方法的实践对促进规划讨论更多元化将会非常有效，因为实践规划的有关讨论胜过千言万语。

所以我们把我们的团队叫做七个赫尔辛基城市贡献者(7 Urban Helsinki contributors)，并决定为赫尔辛基内城北部边缘的Pikku Huopalahti的一个小型详细规划项目，编制我们第一个非传统型规划方案。

Q：你们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而不是其他方式来进行游说，比如抗议活动或宣传?

TH：我们对于Pikku Huopalahti的非传统规划得到了当地居民的积极反响。我们也注意到是有机会挑战传统(business-as-usual)的规划理念。而事实上那些体制内官方邀请编制该地区未来规划方案的咨询师们，也因此小心翼翼避免犯一些使其方案看上去不切实际的(或者很low)的想法。

重要的是我们由此得出结论，这种规划行动主义可以影响我们城市的规划发展，并推动建立一套新的规划流程。为此2014年2月我们决定扩大项目实践规模，为整座赫尔辛基市构建一套基于青年规划师的众包工作是编制的非传统型总体规划。有趣的是，与此同时城市规划部门也正在编制一套正式的城市总体规划方案。

当然我们这种青年规划师参与的众包工作，其实是受到瑞典的一群志趣相投规划活动家们的启发，他们在2012年发布的一个斯德哥尔摩非传统型总体规划(Lindhagenplanen 2.0)，并基于一个全新的视角和意识形态范本创造了非传统型的总体规划替代方案。因此我们也尝试在芬兰做同样的事情。为了向埃利尔·沙里宁(Eliel Saarinen1918)1918年为赫尔辛福斯(Helsingfors)提出的宏伟蓝图致敬，我们将我们的非传统型替代方案命名为赫尔辛基2.0专业版(Helsinki Pro 2.0)，并致力于将赫尔辛基(Helsinki)打造成为一座世界城市。

Q：为什么需要改变这些规划内容或者规划流程呢?

TH：我们之所以决定投入到推动城市规划和发展的变革中去，是因为我们觉得那些珍爱城市生活的人们的需求被忽视了太久。例如赫尔辛基房价飙升，就是因为：

· 规划总是在鼓励增加对建筑空间的追求和需求;

· 过去几十年，赫尔辛基不仅没有扩大城市核心区，反而不断扩张城市郊区。

因此我们想通过城市规划大咖们允许的方式，给出一些关于怎样发展城市的具体案例。为此我们组织了一群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开展了一次工作讨论会，并以此为开端，开展了我们的后续工作。例如通过Facebook的众包平台为我们的工作收集基本参数与属性。以明确大家的期望和目标是什么，能够接受的程度又如何等等。然后我们才开始起草非传统型的总体规划方案。

Q：通过这种新视角和新方式，是否可以加强和政府与体制内的协调合作?或者是这个民间众包版本的总体规划是否推动了官方强化公众与专业人士的广泛参与?

TH：我们的赫尔辛基2.0专业版(Pro Helsinki 2.0)最终被证明是一个能够让规划师们、官员、决策者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讨论的有用工具，一旦信息传开，比如社交媒体发布了我们的任务信息，就相当于开通了同城市规划部门沟通的渠道。2014年我们开通了自己的网站并出版了一本宣传我们理念的小册子，随后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他们发现我们的项目相当具有专业的新闻热点而不断报道。

之后，我们被邀请在城市规划部门和整个总体规划组的相关领导面前发言汇报，尽管只是谈论我们的规划草案，但这在过去是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要知道我们只是一群对城市规划感兴趣的普通市民。后来，我们甚至还收到了来自城市规划部门反馈意见和建议。

Q：根据你的期望以及众包小伙伴们提出的建议内容，你们这版非传统型总体规划最令人惊讶的元素是什么?

TH：当我了解到赫尔辛基过去6-10年间是如何被松散地、摊大饼式地建设时，我非常地惊讶。我们建议新版规划中要把当前城市中心区的密度和城市形态作为所有新建设社区的发展目标，并且发现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可以很容易承载现有官方总体规划草案中的人口目标值的两倍多，而且还可以继续保留城市当前的绿色空间。官方总体规划草案中提出了大约新增25万常住人口，并需占用约300公顷森林或绿色空间用地的发展模式。可是我们的方案可以在中心城区找到容纳50万新增人口的空间。因此至少比较之下，即便政府部门作出的城市规划比几十年要更具野心，但是其实其大部分环境用地破坏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Q：你会如何鼓励其他国家和城市的青年规划师们去做一些类似于你们的事情?

TH：我希望我们的城市赫尔辛基组织和我的博客可以作为案例共同传递一个这样的观念，那就是你其实并非一定需要加入某个官方利益相关的规划组织，任何普通公民、规划师、政客、专业人士，都能有机会自己来改变你的城市。城市和公共空间属于我们所有人，每个人都有权利和责任帮助塑造和完善它们。

更重要的是，一旦你发现了这种的发表意见的方式，就赶紧去发扬光大吧，拉帮结伙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同时我们的项目背后没有任何资金支持，纯粹是一伙出于将赫尔辛基改造得更宜居的人的热情。

Q：公众对于你们的方案给出的最支持的是什么意见?有严厉的反对意见吗?

TH：支持我们的意见很多，例如芬兰自然保护协会赫尔辛基分部，他们公开发表言论支持我们的赫尔辛基2.0专业版(Pro Helsinki 2.0)，并认为这要比赫尔辛基官方城市规划草案更好。当我听到大家给予我们的理念和规划方案如此积极的反馈时，我们倍受鼓舞，这意味着我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很有意义。

2014年10月底我们规划方案出炉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在12月到1月期间进行了一次调查以了解群众反馈，特别是对我们做的改革方案进行意见收集。从反馈结果来看，我们的规划方案中的确存在一些地方令他们感到不安，例如一个重要的绿色空间受到了威胁。同样的也发现了一些本来没有考虑的地区很适合进行宜居建设的建议，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我们目前正在基于反馈意见，对上版规划方案进行修订。

当然不出预料小汽车用户对此表达了不少负面意见，他们担心高密度开发、以及将机动道路转变为林荫大道的想法，会对交通拥堵问题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对此我们给予的答案十分肯定，那就是：通过使城市更加紧凑，通勤和日常行程将变得更短，同时也能为高效的公共交通系统吸引更多的用户。

Q：我相信你的方案中包含有许多重要的建议和行动，但是它们之中哪些是5年之内可以实现的呢?哪些又会作为这次规划方案的亮点向全世界介绍的呢?

TH：我们方案中的建议大概被分为以下五类主要工作：

1. 首先了解城市的社区和生活方式。

2. 分区要足够大(10万人)，才能有足够的消费者支持合理的服务选择。

3. 混合使用是繁荣城市的必要条件。

4. 步行和自行车必须始终优先，从居住和工作地到轨道交通站最大间距500米的才最有利于人们使用这种交通系统。

5. 为了城市社区的发展，当前指导的城市建筑、规划和建设的标准和规范需要进行重新评估和改进。因为目前很多可持续建设理念在落地过程中都是违法的。

上述工作中，五年内可以实现的是改变决策的基础(第1条)，调整规范标准以认可城市生(第5条)。当然第一个五年里还要为一些即将发生的一切工作创建一个总体战略框架(如果我们说了算的话)。

除此之外，我个人认为应该优先建设至少一或两个城市街区样板项目，并通过这些样板项目为城市社区展示一个全新的面貌。我感觉在城市规划领域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总是善于建造着一些可怕的建筑物，以至于每当人们得知居家附近有新建项目开工时，不自觉地平添了防御抵触之心。例如当我们谈到密度时，人们通常会立即想到赫尔辛基的Merihaka社区(见下图)。那里是一个充斥着灰色混凝土的可怕地方，以及丑陋的现代主义建筑物和很少的绿色空间。我们试图解释道我们的密度将会用经得住时间考验的设计和城市形式来建设时，才得到了大家的赞赏。但完成这项工作仍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因为人们已经不再相信这是可以实现的。

拥有一个21世纪著名的城市居住区，在解决可怜的现代规划引起的创伤方面是极其有用的。但同时这也给了人们希望，那就是你的全新发展观念和实践是会对城市环境产生正面、积极的影响的，并在新的发展过程中创建一个更美丽和宜居的城市。